前言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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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宋军“以远制近”战术的历史与现实
“以远制近”战术是指交【jiāo】战双方有效【xiào】打【dǎ】击【jī】距离【lí】存在差距的前提【tí】下，距【jù】离较远【yuǎn】的一【yī】方会在一段持【chí】续时【shí】期内，对另一方实施【shī】单【dān】向打击，以取得优势【shì】。其核【hé】心是双方的有效作战空【kōng】间差【chà】，多发生在打【dǎ】击技术进步引发战术革命的时期，如火【huǒ】器取代冷兵器。
“以远制近”一说由南宋名将吴璘最先提出：“当反我之短，制彼之长。……制其弓矢，则以【yǐ】远克近，以强制弱【ruò】。”[1]11420吴【wú】璘认【rèn】为【wéi】要克制金军的【de】弓箭，需使用比它【tā】射程和【hé】威力更优【yōu】的兵【bīng】器【qì】。明代名将戚继【jì】光进一步解释：“今日之计，以与战言之，必须各项器【qì】械【xiè】，各【gè】长彼一倍；相持【chí】之势，各得便【biàn】宜数倍，庶【shù】可驱胆怯之卒、不坚之阵，而当强悍之敌也。”[2]242“以远制近【jìn】”由此【cǐ】上升到战术理论【lùn】高度，用【yòng】于指导明军作【zuò】战。早在两【liǎng】汉【hàn】时【shí】期，中原军【jun1】队已有“良骑野合，交锋接矢，决战当【dāng】时，戎狄之【zhī】所长，而中国之所【suǒ】短【duǎn】也；强【qiáng】弩【nǔ】乘城，坚营固【gù】守【shǒu】，以待其衰【shuāi】，中国之【zhī】所长【zhǎng】，而戎狄之所短也”的思想认识[3]2961。
据考古发现，中国最早的“弩机【jī】为楚民族的创造，战国【guó】中期已有比较进步的铜弩机【jī】”[4]41。秦始皇兵马俑二号坑的左【zuǒ】前方步【bù】兵方阵【zhèn】，“是由弩【nǔ】手【shǒu】和弓箭手共同组成【chéng】的射兵小【xiǎo】阵”[5]20,并于战【zhàn】国和秦代已被广泛【fàn】应【yīng】用于军【jun1】事【shì】领域【yù】。汉匈战【zhàn】争【zhēng】期间，李广在一【yī】次战【zhàn】斗中，“以大黄射【shè】其裨将，杀数【shù】人，胡虏【lǔ】益【yì】解”[6]4759。天汉二年(前99),将军李陵与匈【xiōng】奴大【dà】战【zhàn】，“千弩俱【jù】发，应弦而倒【dǎo】”,多【duō】次挫败其进攻行动[7]2452-2453。两晋南北朝出现了车载弩。东晋义【yì】熙十二年(416),晋将朱【zhū】超石为防备【bèi】北【běi】魏骑兵袭【xí】扰，以“车【chē】百乘”搭载“大弩百张【zhāng】”“断矟为矢”“百弩俱发【fā】”“一矟辄贯【guàn】三四虏，虏众【zhòng】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当，一时奔溃【kuì】”[8]1425-1426。南朝梁【liáng】天【tiān】监五年【nián】(506)钟【zhōng】离之【zhī】战，梁将韦叡“结车为阵”,并“以强弩二千一时俱【jù】发，洞甲穿中【zhōng】，杀伤者众”,击退北魏大军[9]1428。唐末五【wǔ】代，沙陀军队以弓弩【nǔ】成功【gōng】抵御【yù】了南侵的契丹精骑。后梁贞【zhēn】明三年(917)幽州之战，晋军大将李存审“发万弩射【shè】之，流矢蔽日”,大败契丹南征大【dà】军[10]8818。后晋开运【yùn】元年(944)澶州之【zhī】战【zhàn】，后【hòu】晋军【jun1】“万【wàn】弩齐【qí】彀，飞矢蔽【bì】空”,再【zài】次【cì】击退【tuì】辽军[11]1088。宋人【rén】评曰：“晋【jìn】军【jun1】犄戎，不曾奔散。三四年间，虽【suī】德光为戎首，多计桀黠，而无胜晋军之处，盖并力【lì】御之。”[12]607可以说，在相当【dāng】长的时【shí】间内，弓弩一直是中原军队克敌制胜的利器。当然，宋人倚仗弓弩对【duì】抗骑兵，存【cún】在无法回避【bì】的现实原因【yīn】。
一方【fāng】面，宋军骑【qí】兵十分落后。众所周知，宋军与汉、唐军【jun1】队不同，没有【yǒu】一支数量和【hé】质量上都【dōu】不逊【xùn】于游牧民族的【de】骑兵【bīng】。王【wáng】曾瑜认为，宋军骑兵落后的原因有【yǒu】三：其一，宋代的马源不足，仅【jǐn】靠【kào】贸易获得的【de】马匹【pǐ】并不能满足军队【duì】作战的【de】需要。其二，主流【liú】士大夫战略目光短浅，以经济利益衡【héng】量国【guó】防【fáng】建设，除狄【dí】青、岳飞【fēi】重视【shì】并【bìng】善于骑战，其余【yú】军【jun1】事将领皆恪守“以步制骑”的陈旧观【guān】念，导【dǎo】致了有宋【sòng】一【yī】代不重视骑兵建设【shè】。其三【sān】，宋军长期沿【yán】用以步兵防御的传【chuán】统思【sī】路【lù】，未【wèi】能意识到组建快【kuài】速机动大兵团【tuán】的重要性【xìng】，而是将骑兵分【fèn】散【sàn】于各个战场，作为步兵的附庸[13]370-380。因此，客观条件让宋朝诸将不【bú】得不思【sī】考“以步御骑”的现实途径。
另一方面，对【duì】抗辽军的现【xiàn】实需【xū】要。辽军主【zhǔ】力是机动【dòng】力【lì】强的骑兵集群，擅长突袭，尤其【qí】能集中【zhōng】优势兵力歼敌一部。宋【sòng】朝大臣宋琪【qí】评【píng】曰：“其【qí】用军之术，成列【liè】而不战，俟【sì】退而乘之。多伏兵，断粮道，……退败【bài】无耻，散而复【fù】聚。”[12]606这与“夷狄用【yòng】兵，……捍御不及，则【zé】有奔突【tū】之患”相互印证[14]314。就是说，步兵为主的宋【sòng】军【jun1】尚在行军或【huò】未展开之时，契丹骑兵已经发起突袭。在战斗打响后的一段时间【jiān】内【nèi】，辽军因未遭到有力反击【jī】，取得了【le】有效作【zuò】战时间优势，军【jun1】事【shì】学称【chēng】“机动战术”。宋军【jun1】在“战具未【wèi】暇施【shī】设”就遭沉重【chóng】打击，随即发生“丁夫以溃乱，相践蹂而死”的惨剧【jù】[12]833。譬如，雍熙三年(986)岐沟【gōu】关之战，辽军“夜以轻【qīng】骑出两军间【jiān】，杀其单弱以【yǐ】胁余众；昼则以精锐张其【qí】势，使彼劳于防御，以疲其力”,迅速击【jī】溃【kuì】宋军主力[15]1300。咸平二年(999)裴【péi】村之战，辽军通【tōng】过【guò】围困宋军一部，诱击其【qí】主【zhǔ】力，霎时间“围【wéi】之数重【chóng】”,继而全歼[12]985。因而【ér】，宋军在作战时间要素不利的前【qián】提下，有必要【yào】利用射程远【yuǎn】的弓弩，夺【duó】取作战空间【jiān】上的优势。
两宋【sòng】给后世留下“文盛武衰”的深刻印【yìn】象，其文教【jiāo】昌盛被海内外学者高度【dù】赞【zàn】誉，然而其长期的边防困境，尤其是【shì】两次亡于边患的结局【jú】，同样为后世所诟病[16]5。有学者指出，宋军主要恪守防御战略，在对外战争中长【zhǎng】期面对【duì】剽悍善【shàn】战的游牧【mù】骑兵，所幸【xìng】因【yīn】为大量使【shǐ】用弓弩而不【bú】时取得了局部战术优势，从而确立了其在宋军武库中的【de】首要【yào】地【dì】位【wèi】1。10世【shì】纪【jì】的中【zhōng】国已进入冷兵【bīng】器和火器并用阶段【duàn】，宋军虽未【wèi】大规模地在【zài】战【zhàn】斗【dòu】中应用【yòng】火器【qì】，但频发的【de】战争必催生新的战术。可惜【xī】前【qián】人都未从战术层面深【shēn】度探究宋【sòng】军【jun1】是如何【hé】利【lì】用弓弩来创造【zào】“以远制近”战法。
二、宋军“以远制近”战术的内容及战斗推演
宋军的“以【yǐ】远【yuǎn】制【zhì】近”战术，即“蕃【fān】兵惟劲马【mǎ】奔冲，汉兵惟强弩犄角”[1]4720,主张在防御游【yóu】牧骑兵的作战中，倚【yǐ】仗【zhàng】弓弩的作用【yòng】，时人称：“若虏骑来突【tū】，驻足【zú】山【shān】立不动于阵前，丛射之【zhī】中则【zé】无【wú】不【bú】弊踣。骑虽劲，不能骋，是以戎人畏之。”[14]103-104譬如宋太宗雍熙北伐前【qián】，宋琪献上【shàng】破敌【dí】之计：“近边州【zhōu】府，只【zhī】用步兵，多屯【tún】弩【nǔ】手，大则万卒，小则【zé】千人，坚壁固守，勿【wù】令出战。”[12]606宋仁宗朝的宰【zǎi】执王尧臣同【tóng】样【yàng】认为：“(辽军)既入汉地，分行【háng】钞略，驱【qū】虏人畜，劫【jié】掠财货，士马疲困，奔趋【qū】归路【lù】，无复【fù】斗志。若以精【jīng】兵扼险【xiǎn】，强弩注射，旁设奇伏【fú】，断【duàn】其首尾，且追且击，不败【bài】何待。”[1]9773神宗朝的沈括指【zhǐ】出：“契丹【dān】马所生，而民习【xí】骑战，此天地之产也。中国利强【qiáng】弩，犹契丹上骑也。舍我之长技，勉强【qiáng】所【suǒ】不能，以敌【dí】其天【tiān】产，未闻可以胜人也【yě】。”[12]6543除了高居朝堂的士【shì】大夫强调宋军应趋利避害，发挥自身弓弩优势，仁宗朝活跃于御【yù】夏【xià】前线的武将张亢也称：“官军【jun1】所恃者，步军与强【qiáng】弩尔。”[1]10484“制骑以【yǐ】弩”之【zhī】所以【yǐ】能成为当【dāng】时文武大臣的共同【tóng】主张，源于宋军在御辽作【zuò】战中已形【xíng】成了【le】以弓弩打【dǎ】击为核心的战【zhàn】术【shù】。当时【shí】，宋军【jun1】武器与辽军骑兵相比，确实【shí】存在打击距离上的相对优势，并能够把【bǎ】它转化【huà】为【wéi】战术优势。
契【qì】丹人植根于自身“马【mǎ】逐【zhú】水草【cǎo】，人仰【yǎng】湩酪，挽强射生，以【yǐ】给日用”的游牧习性[15]923,精于骑射，号称“儿童【tóng】能走【zǒu】马【mǎ】，妇女亦【yì】腰弓”[17]202。遗憾的是，目前未见到直【zhí】接描述契【qì】丹【dān】人军事行动具【jù】体【tǐ】过程的史料。明【míng】将戚继光曾有过描述：
夫今胡【hú】虏之技，远惟弓矢，近惟腰刀，别有铁钩枪【qiāng】，乃乘吾阵乱而用【yòng】之者。弓【gōng】矢射不【bú】能及远【yuǎn】，仅可五十步。使我兵敢于驱前拥斗，虏【lǔ】矢不过三【sān】发，则短兵相接。……腰【yāo】刀用【yòng】于马上【shàng】，前有【yǒu】马头，马头已长于刀，我【wǒ】兵步下列拥向前【qián】，举刃击马，岂【qǐ】马上之刀可【kě】及吾身者?[2]240-241
蒙古【gǔ】骑兵在【zài】己方射程范围内，先以射箭方【fāng】式攻击明【míng】军。如【rú】果明军【jun1】不主动上【shàng】前搏斗，蒙古骑兵会先【xiān】射光箭矢【shǐ】，方【fāng】才拔出马刀发起【qǐ】冲击【jī】。直到明军溃散【sàn】，蒙军才以长枪追歼残敌。宋辽【liáo】时期【qī】辽【liáo】军武【wǔ】器是“弓四，箭四百，长短枪、骨朵【duǒ】、斧钺、小旗、锤锥、火刀石、马盂、粆一斗、粆【chǎo】袋【dài】、搭钝伞各一，縻马【mǎ】绳两百尺，皆自备”[15]397。对【duì】比两军的【de】武器系【xì】统，两者无【wú】太大差别，可以推断辽军的军事行动与蒙军【jun1】大致趋同。
关于辽军弓【gōng】箭的【de】有【yǒu】效杀伤距离，史籍记载甚少。但同【tóng】一【yī】时期内，宋辽之【zhī】间【jiān】同【tóng】种兵器不可能存在较大【dà】差距，有必要借助【zhù】宋代文献加以考证。对于弓弩【nǔ】一类抛射型兵器来说，其杀伤距离存在着极限射【shè】程【chéng】和【hé】有效杀伤【shāng】射程两个数据。按照常理，羽箭的飞行轨迹是【shì】一条抛物线，杀伤力【lì】也会随着飞行距离的增加而衰减，能打击到【dào】的极限距离并不一定能保【bǎo】证【zhèng】准确度和杀【shā】伤力。所以【yǐ】，宋军开展弓弩【nǔ】手准【zhǔn】确度【dù】(又称“射亲【qīn】”)训练时，并不【bú】会用弓弩的极限射程作为考核目标【biāo】。庆【qìng】历年间，韩【hán】琦提出了【le】一个训练设想【xiǎng】：“今定凡步射弓弩于四十【shí】步内【nèi】，各射箭十【shí】弓【gōng】一石五斗以上七中为第一，一石二斗以上【shàng】五中为第二，九斗【dòu】以上三中为【wéi】第三。弩三石五斗以【yǐ】上八中为第【dì】一，三石以上七中为第二，两石五斗【dòu】以上五中为第三。”[12]3152熙【xī】宁年【nián】间，宋军【jun1】正式采用了如下【xià】的训练方【fāng】法：“子【zǐ】垛方【fāng】一丈射帖方【fāng】二尺【chǐ】五寸，距所【suǒ】射【shè】五十步。”[12]5646准确度要求：“步射【shè】，六发而三中为一等，二中【zhōng】为二等，一中为三等。马射，……中数、等如步【bù】射法。”[1]4857契丹骑兵弓马【mǎ】娴熟，假设全【quán】部【bù】达到宋军【jun1】的一【yī】等【děng】水平，保【bǎo】证在50步之内60%的命【mìng】中率【lǜ】，基本可【kě】算作有效杀【shā】伤距离。按照宋代“五【wǔ】尺为步”换算，1尺约【yuē】为【wéi】0.317米，1步【bù】约为1.585米，故50步则【zé】约为80米2。由此基【jī】本可以推测宋辽两【liǎng】军的弓箭有效打击【jī】距离约为80米。
冷兵器【qì】时代的【de】近身武器，基本以【yǐ】其自身【shēn】长度作【zuò】为有效打【dǎ】击【jī】范围【wéi】。根据前人对辽代墓葬【zàng】出土文物的【de】研究【jiū】情况，辽【liáo】军战刀主要【yào】有0.7米、0.413米和0.47米三种型制【zhì】。长矛大【dà】致亦有刃【rèn】长【zhǎng】0.255米、0.21米和0.32米三种制【zhì】式。由于【yú】出【chū】土的木制矛杆腐坏【huài】，只能参照【zhào】宋军骑枪杆长约6宋尺【chǐ】(约1.902米)。因辽军战【zhàn】矛的三种制式长度区别不大，总长则取三者【zhě】的平均数【shù】大致约2.16米。而【ér】骨朵的【de】球体部分根【gēn】据【jù】出土的材质【zhì】不同，直径分为铜制0.055米、石质【zhì】0.041— 0.061米、瓷制0.034米、铁【tiě】制0.035— 0.058米四类[18]9-21,而在道尔其格【gé】辽墓【mù】中出土【tǔ】的一把铁质骨朵的木柄【bǐng】保存完好，长【zhǎng】约1.02米【mǐ】[19]9,所以辽制骨朵的有效杀伤【shāng】范围不超过1.1米。
相【xiàng】对而【ér】言，宋军所使【shǐ】用的武器做工精良、品种繁多，号称“击刺驰【chí】射，皆尽夷【yí】夏之术【shù】；器仗铠胄【zhòu】，极今古之工巧【qiǎo】。武备之盛，前世未有其比【bǐ】”[20]107。宋军虽【suī】然已经【jīng】使【shǐ】用火器，但似乎并【bìng】未在宋辽战【zhàn】争中发挥作用【yòng】。现根据相关史料【liào】和考古材料，主要以【yǐ】有效杀伤距离为依【yī】据将宋军主要野战兵器【qì】分列【liè】(见【jiàn】表1—表4)。
表1宋军主要格斗兵器分类表
表2宋军主要中距离兵器(百步以下)分类表
表3宋军主要中距离兵器(百步以下)分类表
表4宋军主要床子弩分类表
由【yóu】表1—表【biǎo】4可知，宋军【jun1】在格斗兵器、弓和一【yī】般单兵弩的【de】有效打击距离【lí】上与辽军相比并【bìng】无【wú】优势，但宋军的武【wǔ】器系统有两大优势：
其一，以神臂弓为代表的【de】宋军单【dān】兵【bīng】强弩让【ràng】游牧民族闻风丧胆。金军【jun1】名将完颜宗弼曾说：“见【jiàn】宋军器，大妙者不过神臂【bì】弓，次者【zhě】重斧，外无所畏。”[21]1551它【tā】虽在射程上【shàng】略逊于床子弩，却能【néng】作【zuò】为单兵武器大规模地装备，进【jìn】一步提升了宋军的战斗力。宋军【jun1】重视单兵强【qiáng】弩的【de】研【yán】发【fā】和改进【jìn】，从神臂弓【gōng】到【dào】克敌弓，再到神劲【jìn】弓，射程和穿透【tòu】力都【dōu】在【zài】不断提【tí】升。克敌弓“每射铁马，一发应【yīng】弦而倒”[21]1569。神劲弓【gōng】更甚，但发射间隔时间【jiān】长，“每神【shén】臂三【sān】矢而【ér】神【shén】劲方能一发”[1]4923。由于单兵强弩广【guǎng】泛应用于战场，让宋军的战【zhàn】术体系【xì】更加完善。单【dān】兵强弩诞生于宋神宗朝，并未出现在宋辽战争中。
其二， 宋军拥有【yǒu】使用和制造大型器械的能【néng】力。宋军【jun1】投掷巨石的大【dà】砲有效打【dǎ】击距离与弓箭无【wú】太大差别， 且野【yě】战中适用性【xìng】不大， 亦无讨论的必要【yào】。相对来【lái】说【shuō】， 远射程【chéng】的【de】大【dà】型【xíng】床子弩成为【wéi】了能够实现【xiàn】“以远【yuǎn】制近【jìn】”的关键。“以步军枪刀【dāo】手在前， 杂以旁牌标枪【qiāng】， 当阵【zhèn】面联不【bú】(布)拒马， 或【huò】间以大车谓之阵脚【jiǎo】兵【bīng】， 良弓劲弩居其后， 以双弓床子弩参之【zhī】。”[14]311-312其中， 某些重型床子弩【nǔ】体积巨大， 操作繁杂， 如手射弩【nǔ】需20人操作， 二弓弩则需70人操作【zuò】，野战中缺乏轻便灵活【huó】性， 仅适用于城池攻【gōng】防[14]679-680。“六人掌豆斗【dòu】床子弩二【èr】”[14]279, 说【shuō】明宋军在野战中追求轻【qīng】便， 多使用仅【jǐn】三人可操【cāo】作有效射程为120步(约190米【mǐ】)的手【shǒu】射子弩3。这样一来， 宋军的床子弩【nǔ】(120步)相比辽军弓箭【jiàn】(50步), 存在【zài】70步(约【yuē】110米【mǐ】)的有【yǒu】效射程优势【shì】。
基于上述分析，假设宋军未受【shòu】到辽军【jun1】突袭前，正【zhèng】常列阵的情况【kuàng】，笔者将两军的战【zhàn】斗【dòu】推演分解为三个阶【jiē】段，如图1所【suǒ】示。
图1 宋辽对抗图
首先，宋【sòng】军“以远制【zhì】近”的单方【fāng】面打击阶段，亦是战【zhàn】术的核【hé】心【xīn】阶段。辽军在距【jù】离宋军【jun1】约【yuē】190米至【zhì】80米的范围内实【shí】施【shī】战场机【jī】动，此时宋军的床子弩【nǔ】对敌【dí】实施单向打击【jī】。床子弩威力巨大【dà】，“子中著常箭数十支，凡一【yī】发可中数十【shí】人，世谓之子【zǐ】箭，亦云寒【hán】鸦箭，言矢之纷散如鸦【yā】飞也”[14]669。宋军着眼于提升其作战性【xìng】能，一直做两方【fāng】面的改进【jìn】：一方面，杀伤距离的改进。宋【sòng】太祖曾令魏【wèi】丕造“千步弩【nǔ】”,其求教于【yú】陈从信，“信令悬弩于【yú】架，以重坠其【qí】两【liǎng】端，……则自可千步矣”[22]83。魏丕造出的千【qiān】步【bù】弩【nǔ】，“矢及三里【lǐ】，戎具精【jīng】劲，近古未有【yǒu】”[23]4826。另一方面，是车弩集合，使其更加轻便适用。宋仁宗【zōng】时【shí】期的郭固为加【jiā】强宋军在野战中的机动和【hé】防护能力，设计【jì】了能同时【shí】搭载床【chuáng】弩、弓手和【hé】弩手的【de】战车，“箱置【zhì】床子弩一，车上容五人，弓二弩二，其一人击金鼓，以【yǐ】为一车进止”[12]4307。南宋时又出【chū】现了一种划车弩，同样是【shì】车载床子弩，史称：“六人挽之，而【ér】箭【jiàn】之所及止【zhǐ】二【èr】百【bǎi】六十步。”[1]12612由此【cǐ】可【kě】见，为【wéi】了【le】重创【chuàng】敌【dí】军，宋军立足于发挥武【wǔ】器射程优势，以争取战争【zhēng】主动权。在【zài】北宋初年的战争中较为明【míng】显，如开宝三【sān】年(970),宋【sòng】军破南汉战象，“集劲弩射之，象奔踶【dì】，乘者【zhě】皆坠，反践承渥军，军遂大败”[12]254。太平【píng】兴国三年(978),宋将翟守素大战梅【méi】山洞【dòng】蛮，令士兵【bīng】“削木为【wéi】弩”“贼奄至【zhì】，交【jiāo】射之，贼遂败。乘胜逐【zhú】北，尽平【píng】其巢穴”[1]9362。至道二年(996)宋军讨李【lǐ】继迁，“万弩齐发，贼无所施其【qí】技，矢才一发，贼皆散走”[12]852。
其次【cì】，宋、辽军队在相互【hù】杀伤区域【yù】内的对射阶段【duàn】。辽军【jun1】进【jìn】入距宋军约80米的有效射程，开始用【yòng】弓【gōng】箭对宋【sòng】军实施打击。而宋军除床子弩继续实施打击外，中距离的步弩和弓箭亦开始【shǐ】还击，双方形【xíng】成对【duì】射的局面。本【běn】阶【jiē】段【duàn】会在下文【wén】详析。
再次，宋、辽军队在相互杀伤区域内的肉搏【bó】阶段。本阶段的主动权在辽军，可随【suí】时【shí】持马【mǎ】刀、骨朵【duǒ】发起【qǐ】冲【chōng】击，而宋军的刀牌、长枪和【hé】战车等【děng】配合弓弩防御辽军【jun1】骑【qí】兵。依据前两个阶段【duàn】的战【zhàn】斗结果，本阶段的战【zhàn】斗会呈现出两种不同的【de】情况【kuàng】：一【yī】种【zhǒng】情况，辽军通【tōng】过第二阶段【duàn】的打击重创了宋【sòng】军，造【zào】成宋军阵型解【jiě】体或濒临【lín】解体，致使其已【yǐ】无法继【jì】续抵御辽军的冲击【jī】。另一【yī】种情况，宋军在第二阶段【duàn】未受【shòu】较大损伤，双方通过肉【ròu】搏【bó】战决【jué】定战斗的【de】胜负。辽军虽能借助【zhù】马匹奔【bēn】驰【chí】带来的动能，却“便于弓矢，拙于剑戟”,不擅肉搏【bó】[24]4445。严密的阵型使得宋军的作【zuò】战【zhàn】单位在肉搏战中充分保护侧翼和背【bèi】后，但因其弓【gōng】弩手(占军队总数的70%)缺乏格斗训练，“既【jì】不会短兵，束【shù】手受害，遂多倾覆【fù】”[25]457。此【cǐ】外【wài】，辽军也可选【xuǎn】择【zé】回避【bì】肉搏，“更退迭【dié】进”地换下一【yī】队再重复【fù】一、二阶段【duàn】的战术动作【zuò】。由此可【kě】见，两军皆不寻求【qiú】在第三阶段的肉搏【bó】战中奠定【dìng】胜局，故【gù】战斗结果在很【hěn】大【dà】程度上取决于【yú】前【qián】两个阶段【duàn】。
结【jié】合论证与【yǔ】史实，宋军的“以远制近”战【zhàn】术看似【sì】完备，却难以战胜辽军【jun1】，必然存在不足之处，需要在【zài】实战的环境下深【shēn】入剖【pōu】析。
三、宋军“以远制近”战术的不足与改良
以步兵【bīng】为主【zhǔ】的宋军总是被部署于阵法中参【cān】与【yǔ】战斗，要分析其战【zhàn】术便绕【rào】不开【kāi】排兵布阵。在北宋官修的《武经总要》中有“平戎万【wàn】全阵”“常阵制【zhì】”与“本朝八阵【zhèn】法”为代表【biǎo】的系列【liè】记载。“平戎万全阵”和“常阵制”是宋军御辽作战主【zhǔ】要运用的阵法。两者形式上大同小异，时间上存【cún】在发展和【hé】承袭关【guān】系，不同之处仅是前【qián】、后【hòu】阵骑兵数量较【jiào】以往增多，以避【bì】免辽骑兵的冲击和【hé】抄袭后方粮道[26]123。譬如宋太【tài】宗太平兴国四年(979)的【de】满城【chéng】之【zhī】战和雍【yōng】熙三年的君子馆之战【zhàn】，宋军运用了“平戎万全阵”或与之类似的阵法[27]181-182。宋【sòng】真宗咸平二【èr】年的裴【péi】村之【zhī】战，宋【sòng】军康保裔部列“常阵制”[1]4987。咸平【píng】四年(1001)的威虏之战，宋军再【zài】次【cì】按“常【cháng】阵制【zhì】”部【bù】署，“前阵之【zhī】后，排【pái】先锋、策【cè】先锋，乃布大【dà】阵【zhèn】，犄角而进”[12]1084。总的来说，宋军阵【zhèn】法仅体【tǐ】现出防御性，虽有前锋，但不能主【zhǔ】动【dòng】出战【zhàn】；虽【suī】设大阵，却只能被【bèi】动地等待【dài】敌【dí】军【jun1】发【fā】起进攻【gōng】。宋【sòng】军防御作战的【de】失败【bài】，与其阵法部署不无关系。
(一)宋军“以远制近”战术的不足
第一，自身的打击力量相对不足。
宋军以“地分【fèn】”为基本的作战单位，每“地分【fèn】”具体的部署是“三人在车上，四人掌拒马四、小牌【pái】四【sì】、枪【qiāng】四、剑四，六人掌床子【zǐ】弩二，四人【rén】掌步弩二【èr】，四【sì】人掌掉刀二、小牌二，三人掌(弓)三、圆牌三”,也【yě】就是【shì】三名战车兵【bīng】，四名枪牌手，四【sì】名【míng】刀牌【pái】手，三名弓【gōng】手【shǒu】，十名弩手(其中六人用床子弩、四人用步【bù】弩【nǔ】)4。这样部署的不足显而易见：
一方面，“地【dì】分”之间各自为战，相邻“地分”很难相【xiàng】互支【zhī】援。一个【gè】“地分【fèn】”的【de】防守【shǒu】区【qū】域为边长“五十步”(约【yuē】80米)的正方形5 ,两个作战单位【wèi】之间存在巨大空隙，使得敌骑穿【chuān】插渗【shèn】透，给【gěi】宋军第三阶段的肉【ròu】搏【bó】战【zhàn】制【zhì】造【zào】困难。在满城之战中，宋将赵延进【jìn】指出“阵相去百步【bù】，士【shì】众疑【yí】惧，略无斗志”,主将崔翰【hàn】在【zài】众将劝说下，最终改【gǎi】变阵型，集中兵力而取得了胜利【lì】[12]462-463。
另一【yī】方面，宋军各“地【dì】分”内的【de】打【dǎ】击力量有限，尤其【qí】在战斗第二阶段的对射【shè】中处于劣势【shì】。“地分”内的小规模战斗，宋【sòng】军拥有两架床【chuáng】子弩、两张【zhāng】步弩与三张弓，共【gòng】七个有效【xiào】打击力量【liàng】与数量【liàng】占【zhàn】优【yōu】的辽军对射，而刀牌、 枪牌【pái】和战车在本阶段仅参与防护， “以步军枪刀【dāo】手【shǒu】在前， 杂以【yǐ】旁牌标枪， 当阵【zhèn】面联不(布)拒马【mǎ】， 或间以大【dà】车谓之阵【zhèn】脚【jiǎo】兵， 良弓劲弩【nǔ】居其后”[14]311-312。战【zhàn】车曾是先秦【qín】军队的冲【chōng】击力量， 与刀牌【pái】、 枪牌一道组成宋军弓弩【nǔ】手的防护屏障， “此数者皆谓以【yǐ】车【chē】为卫， 则非【fēi】三【sān】代驰车击【jī】战【zhàn】之法， 然自足以御【yù】敌制胜也”[14]140。
相【xiàng】对而言，辽军【jun1】作【zuò】为进攻方【fāng】，占据战场【chǎng】主动，“于(宋军)阵四【sì】面，列骑【qí】为队，每【měi】队五、七百人，十队为一【yī】道，十【shí】道当一面，各有主帅。最先一队，走马大噪，冲【chōng】突敌阵”[15]399。他们每次以【yǐ】500—700人为一【yī】个批次【cì】投入战【zhàn】斗，既可以选择列一【yī】字横排同【tóng】时攻击宋军多个“地分”,也可以选择列密【mì】集的梯次队形，集中力量进攻一个或者两【liǎng】个“地分【fèn】”。辽军“弓骑暴集”,密集队型居多，虽会在【zài】战【zhàn】斗的【de】第一【yī】阶段【duàn】承【chéng】受【shòu】床子弩大量杀伤，但能在第二阶【jiē】段迅速扭【niǔ】转劣势【shì】。由于80米的攻击【jī】正面至【zhì】少可投入50名以上的辽军骑兵并排作战，加之【zhī】后排的【de】骑兵【bīng】只【zhī】要进入有效射程也能【néng】支援【yuán】前排【pái】的战斗，就会【huì】形成对【duì】敌至少50∶7的巨大【dà】优势6。所以就【jiù】“地分”为单【dān】位的【de】小【xiǎo】规模战斗而【ér】言，若宋军持续与辽军对射，那么辽军会急速【sù】地发【fā】射所有的箭【jiàn】矢，给予【yǔ】对方【fāng】极【jí】大的杀伤，造成阵型豁【huō】口。
第二，打击频率相对不足。
与辽军【jun1】使用弓箭相比，宋军的弩【nǔ】有其固有的特点，就是射击频率较低【dī】，打击不足，“然张迟，难以应卒，临敌不过三发、四发，而短兵已接”[14]103。也【yě】就是说，从战斗第二阶段转换到第三阶段，宋军【jun1】的弩只有【yǒu】三【sān】至四发【fā】的打击【jī】机会。所以宋军军法规【guī】定：“临阵闻鼓声，合发弓弩而不发，或虽发而箭【jiàn】不尽，谓若众射三【sān】箭，己独射二箭之【zhī】类【lèi】，及抛弃【qì】余箭【jiàn】者【zhě】，斩。”[14]738而【ér】宋军的【de】阵法【fǎ】训练【liàn】是【shì】“阵【zhèn】横列，三【sān】鼓而【ér】出之，并三发箭复位【wèi】；又【yòu】鼓之，逐队枪【qiāng】刀齐【qí】出，以步鼓节之为击刺状，十步而复”[12]5667。换言之【zhī】，宋军【jun1】射击三次以【yǐ】后，立【lì】刻【kè】要进【jìn】行肉搏战的准备。之所以如此，与辽军卓越的机动能力有关。辽军“未遇大【dà】敌【dí】，不【bú】乘战马；俟近敌师，乘新羁【jī】马，蹄有余力”[15]399-400,是因其作战【zhàn】场【chǎng】机动之时，宋军已发起“以远制近【jìn】”的打击。所以，辽军【jun1】为减少伤亡【wáng】，要最大【dà】限度【dù】地使用战马进行冲刺【cì】。具体来讲，辽军战【zhàn】马距离【lí】宋【sòng】军190米左【zuǒ】右即开始首轮冲刺，于80米左右【yòu】开【kāi】始【shǐ】放慢脚步【bù】，并同时开始与宋军【jun1】对射；对射结束，又从约80米的距离【lí】发【fā】起第二轮冲【chōng】刺，随后【hòu】与宋军展开搏斗。一般【bān】马匹【pǐ】以最【zuì】快速度冲刺的步法被【bèi】称为“袭【xí】步”,步幅为5.5—8米，时速可达60千【qiān】米[28]48。如此，辽军骑兵以最快速度(每秒16.67米)进行首轮冲刺仅需6.7秒【miǎo】就能完成，第二轮冲刺仅用【yòng】约【yuē】4.2秒。若辽军不进行射击【jī】而【ér】直【zhí】接发【fā】起冲击，两军能在不【bú】到【dào】11秒【miǎo】的时间内进入短兵相接。
第三，过度倚仗弓弩打击，轻视肉搏战和冲击。
现代军事【shì】学者对冷兵器时【shí】代【dài】的战斗做出总结：“突(冲)击过程中【zhōng】虽然有【yǒu】时也进行射击【jī】，但它毕竟还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，因【yīn】为最后【hòu】解决战斗还得靠冷兵器的突(冲【chōng】)击。”[29]163这个观【guān】点有其可【kě】取之处，宋军【jun1】的【de】弓【gōng】弩【nǔ】虽然精利，却无法在肉搏战中发挥作【zuò】用。究【jiū】其【qí】原因，宋【sòng】军强调弓弩打击，并不重视肉搏和冲【chōng】击，导【dǎo】致弓弩【nǔ】手作【zuò】为战【zhàn】斗主力，却“不会【huì】短兵【bīng】，束手受【shòu】害”,成为它【tā】与游牧民族作战失利【lì】的重要因素之一。所幸【xìng】宋军在对辽作【zuò】战中，前线【xiàn】诸将不乏因各种原因未【wèi】执【zhí】行既定战术，出奇制胜，因而取得了辉煌战【zhàn】果。譬【pì】如，端【duān】拱元年(988)唐【táng】河之战【zhàn】，宋将李继隆【lóng】和袁继忠集【jí】中【zhōng】精【jīng】骑突击辽军，“摧锋【fēng】先【xiān】入，契【qì】丹【dān】兵大溃【kuì】”[1]9005,取【qǔ】得“斩首万五千级，获【huò】马万匹”[12]658的大胜。咸平四年威虏之【zhī】战，宋军“大阵犹在中山【shān】，前阵【zhèn】先【xiān】锋【fēng】已【yǐ】在威虏”,参战【zhàn】的【de】仅是【shì】由骑兵组成的先锋部队。先由宋将杨延【yán】昭、杨嗣所部诱敌，“自【zì】北掩击，且战且退”[1]9307;随后，主力与进入伏击圈的辽【liáo】军“合势大战”,歼之于羊山[1]10146,“戮两万余人【rén】，获其伪属大王、铁【tiě】林相【xiàng】公等十五人【rén】首级”[12]1082-1083。以上可知【zhī】，想要战胜强【qiáng】大的契丹骑兵，宋军不仅需要仰【yǎng】仗弓弩毙敌【dí】于百步之外，还需提高对敌的肉搏【bó】和冲击【jī】能力，尤其急需强大【dà】的骑兵力【lì】量。
第四，机动性不足。
步【bù】兵、骑兵【bīng】、战车【chē】合力防御的【de】宋军战术，必须结【jié】阵才能发挥效能。宋军行【háng】军途中为【wéi】防备辽军骑兵的突袭【xí】，有“令四角相接【jiē】，结成方阵，缓急遇贼即战，贼远则【zé】成阵【zhèn】而行”的规【guī】定【dìng】，称为“行为方阵法”[14]191。一旦【dàn】遇袭，骑【qí】兵【bīng】出击，“两翼以蔽于前”,待用于接战的“平戎万全阵”或“常【cháng】阵制【zhì】”完备后，“阵成而骑【qí】退”[1]11416。因此【cǐ】，宋军只要倚仗阵法作战，就无法克服机【jī】动缓【huǎn】慢的弱点，针对现有战术的改良尚需从前三个【gè】方面着手【shǒu】。
(二)宋军的改良与发展
宋辽战争，让宋军“以远制近”战术【shù】初具【jù】雏形。澶渊之盟后，宋军又【yòu】面对【duì】西夏军队的【de】挑战，不得不直面宋辽战争中战术的不【bú】足之【zhī】处【chù】，加以【yǐ】改进【jìn】。
第【dì】一，为克【kè】服打击力量相对不【bú】足，宋【sòng】军需要加大射击密度。这【zhè】是宋【sòng】军发【fā】展单兵【bīng】强【qiáng】弩的根本动因。一般来说，床【chuáng】子弩需【xū】要操作人数【shù】多，“大【dà】者张时【shí】用十【shí】许人，次者五七人，一【yī】工准所射高下，一人以槌【chuí】发其牙【yá】箭”,如【rú】此多人仅能形成一个有效的打击点，且不易运输和携带[14]668。相对而言，以【yǐ】神臂弓【gōng】为代表【biǎo】的单兵强弩，虽有效射程和杀伤力略逊于床【chuáng】子弩，但【dàn】便于单兵【bīng】携带、使用【yòng】，符合轻便灵活的野战需求。一旦大【dà】量装备，可以较大【dà】幅度提升宋军弓弩手在短时【shí】间内的射【shè】击密度【dù】。依宋军的【de】战术，单兵强弩于【yú】作战【zhàn】第一、二阶【jiē】段【duàn】皆可全程参与【yǔ】作【zuò】战，这【zhè】极大【dà】地克服了【le】宋军在与游牧骑兵对射时打【dǎ】击力【lì】量的不足。
第【dì】二，宋军为加速弓弩打击频【pín】率，运【yùn】用【yòng】了“分番迭【dié】射”的方式。吴玠“劲【jìn】弓强【qiáng】弩，分【fèn】番迭射，……连发不绝，繁如雨注”,前人已研究颇多【duō】，无需赘述。宋军因打【dǎ】击频率提升，克【kè】服了【le】“临敌三发”即需肉搏【bó】的尴尬【gà】境地，使【shǐ】得弩兵真正成为【wéi】近乎贯穿【chuān】战斗全程的战【zhàn】斗主力。弓弩也【yě】成【chéng】为宋军一定程度上扭转宋金战局【jú】的重要武【wǔ】器之【zhī】一，对抗【kàng】骑兵的战斗随之变成【chéng】了“吾【wú】常以长技洞【dòng】重甲于数【shù】百【bǎi】步之外，则其冲突固不能相及”的局【jú】面[1]11410-11413。
第三，宋【sòng】军在【zài】不断【duàn】强化弓弩训【xùn】练的同时【shí】，在南【nán】宋初年亦开始着手【shǒu】解决肉【ròu】搏【bó】和冲击能力较【jiào】弱【ruò】的积弊【bì】。根据前文中记载，宋军的大斧【fǔ】长度【dù】在【zài】1.046—1.236米【mǐ】，长于金代目前出土最长【zhǎng】的0.975米战刀[30]70。如此【cǐ】情况下，宋军也能更加从容地【dì】应对肉搏战。绍兴四年(1134),吴【wú】玠在仙人关防御【yù】金军，“遣统领田【tián】晟以长刀大斧左右(冲)击”,打退金军的【de】进攻[1]11412。绍兴【xìng】十年(1140)郾城之战，岳家【jiā】军的步兵与金军骑兵勇猛搏杀，“各持麻【má】扎刀、提刀【dāo】、大斧【fǔ】，与贼【zéi】手拽厮劈”,最【zuì】终大败金军【jun1】主【zhǔ】力[31]934。与此同时，韩【hán】世忠、岳飞等有远见的宋军将帅较重视骑兵建设，譬如宋高宗“因阅韩【hán】世忠【zhōng】背嵬军马，极骁健，事艺比往【wǎng】日益更精强”[32]2050。岳飞“朱仙镇之对垒，以五百【bǎi】骑破【pò】兀术十万【wàn】者，亦【yì】先臣也。况【kuàng】背嵬之士，先臣之亲【qīn】军也，颖【yǐng】昌、朱仙，皆【jiē】以是军取胜【shèng】，而八【bā】千【qiān】余骑亦【yì】不可谓【wèi】寡矣”[31]1048-1049。骑兵【bīng】力【lì】量的增强，宋军的【de】冲击能力有了明显的提高。因为宋【sòng】军的肉搏战【zhàn】和【hé】冲击能力均【jun1】有【yǒu】长足的进步，“以远制近”的战术才【cái】能如【rú】虎添【tiān】翼。
四、结 语
综上【shàng】所述，军事战术由武【wǔ】器装备决定，其形成受历史原因和现实因【yīn】素的双重影响。宋军不仅继承了自古御【yù】骑以弩的传统，而且【qiě】结【jié】合自【zì】身的现【xiàn】实情况【kuàng】，主要依托强弓【gōng】硬【yìng】弩的射程优势，对敌实【shí】施“以远制近【jìn】”战术【shù】。在宋辽战争【zhēng】中【zhōng】，它在打击力量、射击频【pín】率上存【cún】在欠缺，并不【bú】成熟【shú】；直到神【shén】臂弓与【yǔ】分番迭射【shè】法的应用，加之【zhī】肉搏和冲击能【néng】力提【tí】高，最终建立起一套【tào】完【wán】整的战术【shù】，对抵御金军【jun1】进攻【gōng】发【fā】挥了较大作【zuò】用。但其缺乏【fá】攻击性【xìng】的突出特点，体现了【le】宋军战略上致【zhì】力于【yú】全面【miàn】防御。正如王曾瑜所说：“宋廷不是设法聚歼进攻的辽军，而只是开挖塘泊，兴置稻【dào】田，以阻碍辽军骑兵的【de】奔冲【chōng】，‘不以城池小大，咸浚隍筑垒，分师【shī】而守’。”[13]527可贵的是，宋军的“以远制【zhì】近”战术为明【míng】军所继承【chéng】，大抵如明人所言：“我既用弓矢，又用火【huǒ】枪【qiāng】，而又复用古人之弩，……虏骑欲来【lái】冲突，不待短兵接，而我之三【sān】技【jì】已毙【bì】之于百步之外也。”[33]568（本文转自【zì】西北大学学报(哲学社会【huì】科学版【bǎn】)2022.01；作者：曹兴华、陈峰）
注释
1参见【jiàn】周燕来、刘缙:《十至十三世【shì】纪宋【sòng】代【dài】中国的军事之困——以【yǐ】军事【shì】技术【shù】与军事训练为中心【xīn】》,载《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》(社会【huì】科学版)2009年第4期,第105-108页;宫超:《论【lùn】弓弩在宋代军事【shì】中的【de】首要地位》,载《乐【lè】山师范学院【yuàn】学报》2010年第2期,第112-137页;陈【chén】乐【lè】保:《弩【nǔ】在唐宋【sòng】间【jiān】的【de】军事地位【wèi】变化》,载《史学月【yuè】刊【kān】》2013年第9期,第32- 47页【yè】。
250步【bù】约为【wéi】79.25米,但考虑【lǜ】到战【zhàn】斗的实际情况不可能【néng】做到如此精【jīng】确,故计【jì】为约【yuē】80米。参见郭【guō】正忠:《三到十四世【shì】纪中国的【de】权【quán】衡度量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【bǎn】,第298-300页。
3参见《宋史》卷一九七【qī】《兵志十一》,第4913页。文【wén】中【zhōng】记为【wéi】“射三百【bǎi】四【sì】十余步”,经考证当为“二百【bǎi】四十余步”,再【zài】换算约为380.4米。见王曾瑜:《宋朝军制初探》(增订本)中【zhōng】华书局【jú】,2011年版【bǎn】,第362页。
4史料【liào】所【suǒ】载的几种宋军床子弩根据【jù】射程和杀伤力的【de】差别【bié】,张发【fā】人【rén】数在四至【zhì】百许人不等。双弓床子弩中“惟手射□子弩最小,数人就床张讫,一人手发之,射并及【jí】一【yī】百【bǎi】二【èr】十【shí】大【dà】步”的记载符【fú】合野战轻【qīng】便的【de】需要,且三人使用的条件。参见曾公亮、丁度等:《武经总【zǒng】要【yào】》前集卷一三《器用》,载《中国兵书集【jí】成》(第3册),北京·沈阳:解放军【jun1】出【chū】版社·辽沈书社,1988年版,第668- 681页【yè】。
5按上述记【jì】载,每“地【dì】分”兵士24人,与前【qián】文中【zhōng】每五百步为一地分,每一【yī】地分用【yòng】战车一乘,兵【bīng】士二十二人【rén】不符【fú】,此处待考。(参见《武经【jīng】总【zǒng】要》前集【jí】卷【juàn】七【qī】《本朝平【píng】戎万全阵法【fǎ】》,载《中国兵【bīng】书集成》(第【dì】3册),北【běi】京·沈阳:解放军出版社·辽沈书社,1988年版,第279页)此外,原文“三人掌三、圆牌三”似【sì】缺字,而文渊阁本四库【kù】本的记载:“三【sān】人掌弓三【sān】、圆【yuán】牌三。”案【àn】:宋军常用兵器刀、剑、牌【pái】、床子弩、步弩等【děng】皆已出【chū】现在前文中,独【dú】缺弓。(参见《武经总要》前集卷七【qī】《本朝平戎万【wàn】全阵法》,景印文渊阁本四库全书第726册,台北【běi】:台湾【wān】商务印书馆2008年【nián】版,第【dì】321页)故笔者认同【tóng】四库阁本之说,下文亦按“弓”字作进一步分析。
6原文记为“五百步”,据考【kǎo】证宋军一“地分”的边长应是“五十步【bù】”,参【cān】见陈峰【fēng】、王【wáng】路平:《宋军【jun1】御制阵法、阵【zhèn】图与消极国防战【zhàn】略的影响》,载《历史研究》2006年【nián】第【dì】6期,第180-184页。
7由于骑【qí】兵随时可【kě】能卷入近战,列队时【shí】不宜过于密集【jí】,必须【xū】留足使用马刀【dāo】的空间,约为【wéi】自【zì】己半个臂【bì】展加上自身武器【qì】总长度的【de】距离。据GB10000-88《中国成年人人体【tǐ】尺寸》可知,我国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【gāo】约1.67米(约1.7米【mǐ】)。据研究,秦【qín】汉时期黄河流域和【hé】以【yǐ】北【běi】地区的【de】身高大约在1.66—1.68米之间。由此可知,中国【guó】人【rén】从秦汉【hàn】时期至现代,身【shēn】高并无显著变【biàn】化,参见彭卫:《秦汉【hàn】人身高考【kǎo】察》,载《文史哲》2015年第6期【qī】,第20- 44页。人的身高约【yuē】等于人【rén】的【de】臂展,人体半个臂展【zhǎn】约为【wéi】0.85米,再加上契【qì】丹【dān】马刀长度0.7米,共计约1.55米。总共约80米的战术地幅宽度除【chú】以单个骑【qí】兵的近战空间1.55米约【yuē】等于53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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