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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恤上的切·格瓦拉(上):从杰作的诞生到神话的构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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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恤上的切·格瓦拉(上):从杰作的诞生到神话的构建-第1张-游戏相关-泓泰

前言:

现时【shí】看官们【men】对“洛克王国菲尔【ěr】特长发”大概比【bǐ】较珍视,咱们都想要【yào】剖【pōu】析一些“洛克王国菲尔特长【zhǎng】发”的相关知识。那么【me】小编在网上搜【sōu】集【jí】了【le】一些对于“洛克王国菲尔特长发””的相关内【nèi】容【róng】,希望你们【men】能喜欢,你们【men】快快来学习一下【xià】吧!

王耳悳

附有原作者赠言和签名的《英勇的游击队员》

这【zhè】张脸【liǎn】,相信即便你不认识,也会觉得似曾相【xiàng】识。他【tā】就是拉美【měi】传奇式的革命英雄埃内斯托·“切”·格瓦拉【lā】(Ernesto "Che" Guevara)。虽说【shuō】斯【sī】人早已作古半个【gè】世纪有余,但他【tā】留下的这幅招牌式【shì】的头【tóu】像,却【què】仍不时透过街头流行的印花T恤凝视着你,怎么也能跟你混个脸【liǎn】熟【shú】。

事实上,格瓦拉【lā】的这【zhè】幅“标准像【xiàng】”可算【suàn】摄影史上排得上号的经典【diǎn】之作。它有一个正式名称:《英勇的【de】游击队员【yuán】》(Guerrillero Heroico)。这幅【fú】作品传播如【rú】此之广,以至于【yú】有观点认为它是世界【jiè】上最著名的【de】照片,也有人称【chēng】它是被复制【zhì】最多的照片(包括各【gè】种【zhǒng】形式的转换及二次【cì】创【chuàng】作【zuò】)。

更为难【nán】得的是,这幅【fú】角度和神态都恰到好处的人像并非【fēi】摆拍,而【ér】是在没有安【ān】排和告知的情况下临时抓【zhuā】拍到的新【xīn】闻照片。即【jí】使把时间【jiān】范【fàn】围【wéi】放宽【kuān】到今天,如此【cǐ】完美的抓拍都是不常见【jiàn】的。

杰作的诞生

《英勇【yǒng】的游击队员》的作【zuò】者是古巴国宝级摄影师【shī】阿尔贝【bèi】托·科尔达(Alberto Korda),拍摄【shè】时【shí】间是9-21。

此前一【yī】天,一艘正在哈瓦那港内卸【xiè】货【huò】的军火【huǒ】船【chuán】“拉库布雷”号(La Coubre)突发大【dà】爆炸,造成【chéng】近百人丧生和200多人受【shòu】伤。古巴最【zuì】高【gāo】领导人菲德尔·卡斯特【tè】罗【luó】第一时【shí】间指责了美帝国主义及其【qí】特务机关【guān】中央情报局。

次日【rì】也即9-21,古巴当【dāng】局决定为爆炸【zhà】事件发【fā】起反美示威【wēi】游行暨【jì】集【jí】体追悼大会。卡【kǎ】斯【sī】特【tè】罗全程【chéng】参【cān】与【yǔ】并发表讲话【huà】。科尔达是负责现【xiàn】场记录的摄影师之一。他当时担任卡斯特罗【luó】的官方摄【shè】影【yǐng】师,同时肩负着为古巴官方媒体《革命报》(Revolución)供稿的任【rèn】务。

在他当天拍摄【shè】的【de】底片【piàn】上,卡斯特罗无疑是主角【jiǎo】。主席台上占据显著位置的【de】其他军政要【yào】员以及国际友【yǒu】人让-保罗·萨【sà】特和西蒙【méng】娜·德·波伏娃的出现【xiàn】也属应有之义。然【rán】而格瓦拉入框则全在【zài】计【jì】划【huá】之外【wài】。

主席台临时【shí】搭建在两条【tiáo】大街【jiē】交汇的十字路【lù】口,其正中最高处是演讲【jiǎng】台。演【yǎn】讲台两侧站【zhàn】满了政要、名流和【hé】嘉宾,人多【duō】到要分立两排。格瓦拉并没有出现在前排。大部【bù】分时【shí】间里【lǐ】他【tā】都被前排的人【rén】墙遮蔽。

就【jiù】在卡斯特罗激【jī】情澎湃地演讲【jiǎng】时,格【gé】瓦拉面前的人墙偶然打开了一个【gè】缺口【kǒu】。后排的格瓦拉趁【chèn】机上前【qián】一步,放【fàng】眼向台下黑压压的人【rén】群望去。

出于职业摄影师的【de】敏锐【ruì】,台下【xià】的科尔达第一时间察觉【jiào】到【dào】台上要人【rén】站位的微小变动,即刻调转【zhuǎn】镜头对准那张新出【chū】现的【de】脸【liǎn】庞【páng】,飞快【kuài】地用横向和【hé】纵向构图各抓了一【yī】张。就在【zài】他准备第三次按下快门时【shí】,人墙又合上了,格【gé】瓦拉再度消失在视野中。这是【shì】格瓦【wǎ】拉当天在主【zhǔ】席台上唯一一次露脸,前后总共【gòng】不超【chāo】过【guò】半分【fèn】钟时间。

仅仅透过方寸大小【xiǎo】的取景器,科尔达【dá】就【jiù】被格瓦拉【lā】的眼神震撼到了。他预感【gǎn】会出一张好片。下午【wǔ】回到工作室,洗印出【chū】来的底【dǐ】片还是给了他一个超【chāo】预期的【de】惊喜:横向构图的第【dì】一张照片定格了格瓦拉神情最完【wán】美的【de】一瞬,眼神中【zhōng】分明闪【shǎn】耀【yào】着【zhe】摄人心魄的光芒。而第二【èr】张照片中【zhōng】眼神的表【biǎo】现力就逊【xùn】色得多。也就是说【shuō】,快门按下哪怕只差一秒,可能都无法捕【bǔ】捉【zhuō】到这【zhè】一决定【dìng】性瞬间【jiān】。科尔达后来谦逊【xùn】地表示【shì】,能拍到这张【zhāng】杰【jié】作【zuò】并非自己技高一筹,纯【chún】属运气使然。

阿尔贝托·科尔【ěr】达【dá】与他的代表【biǎo】作。他手中的【de】那张就是未经【jīng】裁【cái】切的原始版

科尔达【dá】对这张【zhāng】照片十分满意,《革命报》的编辑却【què】只选用了他拍摄的【de】卡【kǎ】斯特罗【luó】以及【jí】萨特和波伏娃【wá】,而【ér】把格瓦拉的这张退了稿。站在编辑【jí】的【de】角度这其实也情有可原:原始版本的画【huà】面因前景有他人侧【cè】影入框而显【xiǎn】得凌乱;裁切的话又【yòu】太像肖像【xiàng】照【zhào】,少了现【xiàn】场感【gǎn】,不【bú】适合【hé】作为新闻照片发表。

科尔达当然清楚这一点。可他更清【qīng】楚【chǔ】这张照片作为肖【xiāo】像所蕴含的力【lì】量。他把横向构图【tú】的原【yuán】始【shǐ】版本裁成一幅纵向构图的“大【dà】头照【zhào】”,突出了格瓦拉深邃的目【mù】光。作品最终【zhōng】定稿【gǎo】。

需要【yào】指出的是,这幅日后扬【yáng】名【míng】立万的作品一开始并【bìng】没有名【míng】字,取名【míng】《英勇的游击队员【yuán】》是【shì】多【duō】年以后的事。为【wéi】行文方便,以下且称其为“科尔达切”。

事实上【shàng】《革命报》的编辑并没【méi】有【yǒu】忘记这张照片,一年后终【zhōng】于【yú】为它找到了合适【shì】的发表机会:9-21刊登的【de】一则格瓦拉【lā】以工业部长【zhǎng】的【de】身份【fèn】发表电视讲话的节目预告。这是“科尔达切”已【yǐ】知的首次公【gōng】开【kāi】发【fā】表。

“科尔达切”绝对意义上的初次亮相

然而事不凑【còu】巧,讲话因当时突【tū】发猪【zhū】湾事件而被迫延期。于【yú】是这则预告在9-21又刊登了一【yī】次。

“科尔达切”虽然在古巴国内【nèi】主流【liú】媒体上刊【kān】登了两【liǎng】次,但报纸上【shàng】的豆腐【fǔ】干空间【jiān】委实无力传【chuán】达作【zuò】品神韵,传播效果有限。偶【ǒu】露【lù】峥嵘之后,这幅杰作【zuò】又躺回档【dàng】案室继续睡大觉。

科尔【ěr】达自【zì】然懂得它的【de】价值【zhí】,但也只能把它放大后【hòu】挂在【zài】自己工作室里,或者偶尔加印几张【zhāng】赠送友人。

是【shì】金【jīn】子总会发光。可作为一【yī】张早早被归【guī】档的无名新闻照片【piàn】,即使日后被重新发掘,往往【wǎng】也要等上几【jǐ】十年【nián】。幸运的【de】是,短短几年之后,这幅作【zuò】品就迎【yíng】来了它的高【gāo】光时【shí】刻。

From Cuba with Che

格瓦拉肖像的命运也和它的主人公一样,注定不会平凡。

1965年,位列古巴【bā】二号领导人【rén】的【de】格【gé】瓦拉【lā】毫无预兆地消失【shī】于媒体长【zhǎng】达半年之久【jiǔ】。就在外界揣测古巴高层恐有不测之变时,卡斯特罗公【gōng】布了【le】格瓦拉留给他的告别【bié】信。格瓦拉【lā】在【zài】信中宣布放弃古巴的【de】一切(包括公民身份【fèn】),远【yuǎn】赴【fù】海外追【zhuī】寻革命理想。

自【zì】从消失【shī】在公众【zhòng】视野中,格瓦拉的行踪就变得飘忽不定。这当【dāng】然是他所从事的革命活动的秘密性质使然【rán】。作【zuò】为【wéi】在1960年代地缘政治【zhì】中异军【jun1】突【tū】起的【de】古巴革命政权的元勋和前主要领导人,此时的格瓦拉【lā】早【zǎo】已誉【yù】满全球,他的【de】神【shén】秘行踪也就变得举世瞩目。在【zài】他【tā】消失【shī】的日子里,总有【yǒu】关于他的传【chuán】闻隐【yǐn】约飘乎坊间【jiān】。有说【shuō】他【tā】在南美大陆,有说他在【zài】非洲,更有甚者,说他【tā】在越南【nán】抗击美【měi】帝。

9-21出【chū】版的【de】《巴【bā】黎竞【jìng】赛画报》刊登【dēng】了一篇题为《游击队【duì】员》的文章,第【dì】一部分的小标题就抛出【chū】了一个众所关切的【de】问题:“切·格瓦拉,他【tā】在哪里【lǐ】?”文章第二【èr】页【yè】则以一整版的【de】版面隆【lóng】重【chóng】推【tuī】出了格瓦【wǎ】拉永恒凝视的【de】肖【xiāo】像。这是“科尔达【dá】切”在西方的【de】首度公开【kāi】。照片底下的文字只注明这是格瓦拉的官方照片,没有署名,也【yě】没有说明来源【yuán】。至于《巴【bā】黎竞赛画报》当年是如何获得这张照片【piàn】的,早已无从考证【zhèng】。

“科尔达切”在西方世界的首秀

凭借【jiè】《巴黎竞【jìng】赛画报》欧洲主流【liú】纸媒的影响力,格【gé】瓦拉的标志性图【tú】像第一次获得广泛传播。但让这幅【fú】照【zhào】片家【jiā】喻户晓的最重【chóng】要推【tuī】手,则数意大利【lì】出版商詹贾科莫·菲【fēi】尔特瑞【ruì】奈利【lì】(Giangiacomo Feltrinelli)。

菲【fēi】尔特瑞奈利是激【jī】进左【zuǒ】翼,也是第三世界革【gé】命在西方的【de】积极宣传者。1964年他【tā】到【dào】古巴为卡斯【sī】特罗策划【huá】一【yī】部回忆【yì】录。书稿最终【zhōng】没能完成,他和卡斯特罗倒交【jiāo】上了朋友。同时【shí】,他也喜欢上了格瓦拉,希望能为他出一本【běn】书【shū】。

1967年4月菲【fēi】尔特瑞奈利再度造访古巴时,希望【wàng】找一张格瓦拉最【zuì】好的照片【piàn】为【wéi】出书做准备【bèi】。古巴官方介【jiè】绍他去找科尔达。科尔达不假思索地【dì】指【zhǐ】着墙上【shàng】的格【gé】瓦【wǎ】拉像,说这就是他最好的切的照片【piàn】,并表示愿意为客【kè】人加印两张。次日菲尔特瑞奈【nài】利去取【qǔ】照片时,科尔【ěr】达表示为【wéi】了革命友谊,分文不【bú】取。

与此同时在玻利维亚【yà】,法【fǎ】国学者兼记者雷吉斯·德布雷(Régis Debray)在游【yóu】击【jī】队活动区被捕【bǔ】。鉴于他【tā】与古巴【bā】革命政权非同寻【xún】常的关系,以及格瓦拉“铁粉【fěn】”的身【shēn】份,外界猜测玻利维亚游击队【duì】的指挥官可能【néng】就是【shì】格瓦拉。

8月德布雷【léi】案面临庭【tíng】审【shěn】。在古巴情【qíng】报机【jī】构的提议下,作为德布雷的朋友【yǒu】和出版商的菲尔特【tè】瑞奈利决定亲【qīn】赴玻利维亚,欲以自己的名望和影响力争取德【dé】布【bù】雷【léi】获释。可他抵达玻【bō】利【lì】维【wéi】亚首【shǒu】都拉【lā】巴斯后不久就【jiù】被人盯梢,随后被请进【jìn】秘【mì】密警察部门,由中情局【jú】特工直接讯问。

作为名人,菲尔特【tè】瑞奈【nài】利【lì】在拉巴斯失踪的消【xiāo】息迅【xùn】速登【dēng】上意大利媒体【tǐ】头条【tiáo】。在意大利总统和外长的过问下,玻利维亚【yà】当局不得【dé】不在两【liǎng】天后将【jiāng】他释放并驱逐出境【jìng】。

然而根据【jù】另一种盛【shèng】行的说【shuō】法,菲尔特瑞奈利此行,营救德【dé】布雷即便不是【shì】幌子,也是次要目【mù】的。首要【yào】目的更为机密,那就是营救【jiù】格瓦拉【lā】。

当时格瓦【wǎ】拉【lā】的游【yóu】击队已【yǐ】被由中情局特【tè】工和美军顾【gù】问加持的玻利维亚【yà】特种部队【duì】逼入绝境【jìng】,他本【běn】人随时面临被俘甚至【zhì】被杀的风【fēng】险。根据这种说法,在被扣【kòu】留期间,菲尔特【tè】瑞奈利曾试图拿出5000万美元和【hé】玻利维亚当局【jú】私下“勾兑”,以求【qiú】放格瓦拉一条生路。当【dāng】然,这【zhè】一【yī】企图因他成【chéng】为新闻焦点、进而迅速被驱逐出境而泡汤。

不【bú】管哪种【zhǒng】说法,菲【fēi】尔特瑞奈利总归是【shì】确认了格瓦拉危在旦夕。回到意大【dà】利,他想到动用自己的【de】传媒资源来拯救格瓦【wǎ】拉:把自己先前从【cóng】科尔达处获【huò】得【dé】的格瓦拉【lā】像做成海报【bào】广【guǎng】为散播,希望以此提升【shēng】西方公众对格瓦【wǎ】拉【lā】危险处境【jìng】的关注,进【jìn】而对玻利维亚当局构【gòu】成舆论压【yā】力。

然而当海报印制停当准备出街,却为时已晚。

9-21,格瓦拉的游击队被玻利维亚特【tè】种【zhǒng】部队包围,全军【jun1】覆没。格瓦拉受伤被俘【fú】,次日即遭【zāo】秘密处决。尸【shī】体随后被运到【dào】附近的小城巴【bā】耶格兰德(Vallegrande),供【gòng】记者拍照,并向民众展示。

格【gé】瓦拉的死讯及【jí】其遗体照片犹如一颗【kē】重磅炸弹【dàn】,掀起国【guó】际舆论哗然一片。菲【fēi】尔特瑞奈利制作的格瓦拉海报没能来【lái】得及拯救他的生,却阴【yīn】差阳错地赶上了悼【dào】念他的死【sǐ】——海报上市恰逢全球性的悼念格瓦拉暨抗议【yì】美帝【dì】国主义和玻【bō】利维【wéi】亚军政府【fǔ】的运动。意【yì】大利左翼青年涌入【rù】菲尔特【tè】瑞【ruì】奈利书店,席卷了格瓦【wǎ】拉海报,裹挟【jiā】着【zhe】它们涌向街头和广场,所经【jīng】之处【chù】响彻“切永垂不朽”的【de】口号。

这还只是【shì】预演。彼时已近年尾,转【zhuǎn】过年来就是【shì】那个风起【qǐ】云涌的【de】1968年。这款海报找到了更大的用【yòng】武【wǔ】之地【dì】:从春【chūn】季开始就席卷整个西方世界、史称“六八运动”的抗议【yì】风【fēng】潮。作为街【jiē】头政【zhèng】治的重要的物【wù】料,这【zhè】款海报【bào】据称在半年【nián】内就发行【háng】了【le】惊人的100万张。

1968年慕尼黑街头的格瓦拉海报

虽说【shuō】对照片作者是谁【shuí】心【xīn】知【zhī】肚明【míng】,菲尔【ěr】特瑞奈利【lì】还是没让作【zuò】者署名。更有甚者,他竟打上了自家书店的版权【quán】标记。

菲【fēi】尔【ěr】特瑞奈利(戴眼镜蓄须者)与他发行的格【gé】瓦拉海报一【yī】起出现在抗议【yì】集会【huì】现【xiàn】场。请注意海报左下角的【de】小白条,那就是【shì】他擅自打上的【de】自家【jiā】的版【bǎn】权标记

也是在这一年,菲尔【ěr】特瑞奈利为格【gé】瓦拉【lā】出书的【de】愿望终【zhōng】于得【dé】以实现。玻【bō】利维亚军队在俘虏格瓦【wǎ】拉时一并缴【jiǎo】获他【tā】的两本日记本。1968年初,古巴当局收到玻利维亚方面委托信使转交的日【rì】记微缩【suō】胶片副本。出于对日记【jì】可能被篡改甚至【zhì】完全伪造的担心【xīn】,古巴【bā】方面花【huā】了几个【gè】月时间对日记进【jìn】行了显【xiǎn】微【wēi】镜式的【de】鉴定。直【zhí】到7月初,《切·格【gé】瓦拉在【zài】玻【bō】利维亚的日记》的古巴官【guān】方版(删除【chú】了对【duì】古巴【bā】政权和领袖不利【lì】的内容【róng】)才以4种语言8个版本在大【dà】西洋【yáng】两岸同步【bù】推出。其中就包括菲【fēi】尔特瑞奈【nài】利的意大利文版。这【zhè】个版本以高反【fǎn】差极简风的“科【kē】尔达切”作【zuò】封面,扉页之前【qián】的插页再附上照片的全色版【bǎn】。照片同【tóng】样没有作者署【shǔ】名。

《切•格瓦拉在【zài】玻利维【wéi】亚【yà】的日记》意大利【lì】文版菲尔特【tè】瑞奈利出版社1968年【nián】第一版的封面【miàn】与插页。

六八运动中的“科尔达切”海报另一个大行其【qí】道【dào】的版本,则【zé】是爱尔【ěr】兰艺术家吉姆·菲【fēi】茨帕特【tè】里克(Jim Fitzpatrick)设计的波普艺【yì】术【shù】版。这【zhè】个版本也是如今T恤和其他衍【yǎn】生品上格瓦拉头像的【de】一个重要的复制【zhì】母本。菲茨帕特里克宣称他自己【jǐ】的创【chuàng】作【zuò】母【mǔ】本——清晰的“科【kē】尔【ěr】达切【qiē】”的照片并非来自菲尔特瑞奈利,而【ér】是荷兰左【zuǒ】翼组织“青年无政府主义【yì】者”(Provo)。而后【hòu】者又是从【cóng】同样拜访过【guò】科尔达的萨特手里获得【dé】的。但【dàn】这一【yī】说【shuō】法无法得到他所【suǒ】提及的当年其他当事人的佐【zuǒ】证。

菲茨【cí】帕特里克与【yǔ】他作【zuò】品的限【xiàn】量复【fù】刻版。格瓦拉【lā】左肩依稀可辨【biàn】的字母【mǔ】F是他隐藏【cáng】的签【qiān】名【míng】。“科尔达切”的高反差版本凡是有这【zhè】个F的,其源头都【dōu】可追溯到菲茨帕特里克版。

回到古巴国内【nèi】。就在格瓦拉去世【shì】前几个月,“科尔达切【qiē】”已经被【bèi】官方发掘出来【lái】用于宣传。实际上就【jiù】在菲尔特瑞【ruì】奈利【lì】在西方大【dà】力推广这【zhè】幅作品【pǐn】之前,它【tā】已然在古巴【bā】传播开了。

格【gé】瓦拉【lā】死后【hòu】,古巴当局更是不会放过这一极【jí】具传播力的资源【yuán】。格瓦拉的【de】死讯一经官方【fāng】确【què】认,艺术家就根据这幅照【zhào】片【piàn】连夜赶【gǎn】制出格瓦拉像的巨幅挂【guà】幅。随后它被悬【xuán】挂于哈瓦那革命广场【chǎng】边九【jiǔ】层楼高【gāo】的内【nèi】政部大楼外墙上。9-21卡斯特罗在号称百万人【rén】参【cān】加的格瓦拉追【zhuī】悼大会上宣读悼【dào】词时【shí】,他【tā】身后就是这幅格瓦拉巨【jù】像。

9-21卡斯特罗向格瓦拉致悼词

为【wéi】纪【jì】念格瓦拉【lā】,卡斯特罗宣布将1968年命名【míng】为“英勇的游击【jī】队员年”(“英【yīng】勇的游击队员”是古【gǔ】巴授予格瓦拉【lā】的荣【róng】誉【yù】称【chēng】号)。科尔达遂将【jiāng】他这幅无名作品【pǐn】也命【mìng】名为《英【yīng】勇的游击队员》。从那时起,这幅世界名作才拥有了【le】大名。

图像与神话

某种程度上,是格瓦拉的【de】遇难成【chéng】就了《英【yīng】勇【yǒng】的游击【jī】队员》。但这【zhè】幅作品的走红也不【bú】纯然是机缘巧合、搭顺【shùn】风【fēng】车【chē】。作为政治明星,格【gé】瓦拉留下【xià】的影【yǐng】像【xiàng】资料极为丰富【fù】,其中拍【pāi】得好的照片自然也不会少。可被当成他“标准像”的【de】,为什么偏【piān】偏是这幅?

不难看出,作品采取了仰【yǎng】拍角度。仰拍是当【dāng】时现实主义美学用以美化乃至神化人物【wù】的【de】典型视觉语言【yán】,如今【jīn】早已被【bèi】视为俗【sú】套【tào】。可这【zhè】幅作品【pǐn】非但没有陈旧【jiù】感【gǎn】和过【guò】时感,格瓦【wǎ】拉犀利的目光还能穿透数【shù】十载【zǎi】的时空阻隔,径直击中今天的观【guān】者。不得不承认【rèn】,这幅作品是超凡脱俗的【de】。

可以看到,画面【miàn】中的【de】格瓦拉【lā】神情肃穆,目光如炬。略带仰角的目光(拍摄角度造【zào】成的【de】错觉【jiào】)看似伸向远方,却并不发【fā】散,而是明显聚焦于某处【chù】。目【mù】光【guāng】的高远指向暗示着人物追求超越性的精神气质,目光【guāng】的聚焦又【yòu】带有一种穿透性的力量。人物不同凡响【xiǎng】的气【qì】场【chǎng】马上就立了【le】起来。

这【zhè】幅作品的魅力还不止于此。同许多伟大的人像一样,其人物表情【qíng】带有难以精确【què】定义【yì】的多义【yì】性和暧昧性【xìng】,犹【yóu】如蒙娜丽莎【shā】的微【wēi】笑。

科尔达曾描【miáo】述【shù】格瓦拉当时的表情是毫不宽恕,兼有愤【fèn】怒与【yǔ】痛【tòng】苦。后来他又指出【chū】那【nà】表情传【chuán】达出坚定【dìng】与坚忍。其实这【zhè】里【lǐ】面还可以【yǐ】有更【gèng】多【duō】的解读空间:隐约之间,这【zhè】张脸【liǎn】庞在【zài】忧伤中透【tòu】出一种坚决,悲愤【fèn】中又包含一份悲悯【mǐn】。而这一【yī】切又十分内【nèi】敛,人物有【yǒu】种凝神的平静,以至于可以理解为某种冥思状态。

这种多【duō】义性,只要把这幅作品和它的“孪生兄弟”——科尔【ěr】达【dá】几秒钟【zhōng】后拍下【xià】的第二照片放在【zài】一【yī】起,即可【kě】一目了然:后一张的表情可以【yǐ】明确解读为愤怒【nù】和蔑视。相形【xíng】之下【xià】前一张则【zé】暧昧【mèi】得多。

科尔【ěr】达前【qián】后两次按动快门所出【chū】照片【piàn】的对比。前一张就是【shì】著名的《英勇的【de】游【yóu】击队【duì】员【yuán】》。后一张【zhāng】不常见,因其本是废片(格瓦拉右肩上露【lù】出后面一人的头顶),后经数码【mǎ】修片修去瑕疵【cī】后【hòu】才得以重生

即便【biàn】存在多【duō】义性,我【wǒ】们也能达成这样【yàng】的共识:鲜【xiān】有摄影作品能如此充沛饱满【mǎn】而又恰到【dào】好【hǎo】处地传达【dá】出一个人的精神力量【liàng】,让人肃然起敬,心悦【yuè】诚服。甚至可以这【zhè】么说,这是一种自然而然而非人为【wéi】修饰的神【shén】圣感,给人【rén】以一【yī】种近似宗教经验的【de】强烈触动。图像中的人物【wù】仿【fǎng】佛戴上了【le】一【yī】圈神圣的光环【huán】,让人不【bú】由产【chǎn】生膜拜的冲动。

当然,格瓦拉并非【fēi】仅仅因为这张照片【piàn】才成为膜拜对【duì】象【xiàng】,或者说,偶像的。在这【zhè】张【zhāng】照片走红以【yǐ】前,格瓦【wǎ】拉早已是饮誉世界的政治【zhì】明星了。

整个1960年代堪称反叛的十年。在这十【shí】年里,不管在西方世界【jiè】以外还是在【zài】其内部,对既【jì】有秩序的不满【mǎn】成为青年人的【de】主导【dǎo】情绪。左翼思潮【cháo】空前高涨,反对西方体【tǐ】制【zhì】的社会运动乃至武装斗争此起彼伏【fú】。西【xī】方世界的抗【kàng】议与第三世界【jiè】的革命【mìng】成为【wéi】这个十年的主旋【xuán】律【lǜ】。帝国主义、殖【zhí】民主义【yì】乃至资本主义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恶名昭彰,而【ér】与【yǔ】之对【duì】抗【kàng】的弱势一【yī】方占【zhàn】据了道德高【gāo】地。

在这种背【bèi】景【jǐng】下,古巴革命的“奇迹”具有了标杆性的意义:一【yī】小群年【nián】轻的【de】革命者(核心【xīn】团【tuán】队的【de】平【píng】均年龄还不到30岁),在没有【yǒu】外援的条件下,单【dān】凭【píng】勇气和【hé】决心,仅用两年零一个月【yuè】的时间【jiān】,就在美国深耕【gēng】半个世纪【jì】的后花园【yuán】实现翻盘。并且新政【zhèng】权扛【káng】住了美国的【de】颠覆和打压,成功存活下来,而【ér】后还敢【gǎn】在国际政治【zhì】舞台上继续叫板美国【guó】。古巴【bā】俨然成【chéng】为世界左翼运动眼中的“革【gé】命【mìng】灯【dēng】塔”。而在其中发挥关【guān】键作用的格瓦拉,更是【shì】冉冉升起为一颗【kē】政【zhèng】治新星。

在古巴【bā】革命战争中,格瓦拉仅以【yǐ】敌人十分之【zhī】一的【de】兵力就赢【yíng】得了【le】圣克拉【lā】拉(Santa Clara)一役的决【jué】定【dìng】性胜利。独裁者富尔亨西奥·巴【bā】蒂斯塔感觉大势【shì】已去,第二天便仓惶出逃。旧政权顷刻间土【tǔ】崩【bēng】瓦解。紧接着【zhe】第三天,格瓦拉的部队便【biàn】开进哈瓦【wǎ】那。因此【cǐ】说格瓦拉是古巴革命的【de】第一【yī】功臣并【bìng】不【bú】为过。

要知道古【gǔ】巴革【gé】命最初只是民族民主革命,而非社会主义革命【mìng】。反巴【bā】蒂斯塔【tǎ】的革命【mìng】统一战【zhàn】线内部也呈现从左到右的复杂【zá】光谱【pǔ】。而格瓦拉作【zuò】为一个纯粹【cuì】的【de】理想主【zhǔ】义者,代表着光谱左端更【gèng】革命、更激进、更不妥【tuǒ】协的一极【jí】。

相形之下,卡斯特罗显然更【gèng】实用【yòng】主义,也不那么“革命”——起初他【tā】只表现【xiàn】出民族主【zhǔ】义倾【qīng】向【xiàng】,直到建政【zhèng】的头一年他都不愿承【chéng】认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,甚至都未打算和美国翻脸。以至于【yú】1959年大局初定后他作为新政府首脑首次访美【měi】时,还【hái】向美【měi】方重【chóng】申了自己保护私有产权【quán】甚【shèn】至反共的立【lì】场。卡【kǎ】斯特罗【luó】后来【lái】左转,选【xuǎn】择坚定的反帝立场和社会主【zhǔ】义道路,固然主要出于【yú】美苏两【liǎng】个超级大国【guó】一【yī】推【tuī】一拉的合力,但跟格瓦【wǎ】拉的牵引【yǐn】也不无关【guān】系【xì】。

作为革命元勋,格瓦拉长期在军政【zhèng】两界身兼数【shù】职。因作风强【qiáng】硬【yìng】,他被视为强推社【shè】会【huì】主义公有制改造的合适人选,从而被委以掌管经济的【de】重任——先是国家银行【háng】行长,继而是工业【yè】部长。不过说【shuō】实话,作【zuò】为打天下的【de】功【gōng】臣而非坐天下的【de】技【jì】术【shù】官【guān】僚【liáo】,格【gé】瓦拉履行的这【zhè】两大要职从经济实效上来讲都不算成【chéng】功。他身上理想【xiǎng】主义的气质和【hé】实践精神也与【yǔ】官【guān】僚的文牍主义格格不入。相【xiàng】较于安坐【zuò】办公【gōng】室里批阅文件,他似【sì】乎【hū】更热衷于【yú】垂范“社会主义新人【rén】”的星期【qī】六义务劳动,赤膊【bó】上阵地现【xiàn】身于工地、工厂、码头和甘蔗【zhè】田,与【yǔ】工农打成【chéng】一片【piàn】。

真正让格瓦拉大放异彩的,还【hái】是他【tā】在【zài】国际【jì】舞台上的【de】亮相【xiàng】。从新政权草创的1959年【nián】开始【shǐ】,他就代【dài】表新古巴频繁出【chū】访及参加国际会议。形象【xiàng】、口才【cái】俱佳又个性张【zhāng】扬,如此充满魅力的政治家天然具有吸【xī】引媒体聚光【guāng】灯的磁力。

在公开场合,抨击美【měi】帝【dì】永远是他【tā】的保【bǎo】留节目。政治人物怒怼美国【guó】的激烈【liè】表达,如今人【rén】们早【zǎo】已【yǐ】审美疲劳。可在1960年【nián】代初,在【zài】正【zhèng】式外【wài】交场合敢于这么做的人仍数凤毛麟角,尤其对于【yú】一个小国的【de】领导人而【ér】言。格瓦拉【lā】的这一姿态,在左翼思潮和运动【dòng】欣欣向荣、而美【měi】国政府的公【gōng】众【zhòng】形象江河日下【xià】的1960年代背景下,很容易受人【rén】瞩目【mù】,并为他赢得道德资产【chǎn】。再加上他能言善【shàn】辩和仪表【biǎo】堂堂,“自【zì】带流【liú】量”也就不【bú】足为奇【qí】。

1964年格【gé】瓦【wǎ】拉代表【biǎo】古巴【bā】在联合国大会发表【biǎo】了长达一小时慷慨激昂的演讲。主【zhǔ】题当然【rán】是谴责美帝【dì】

1962年【nián】古巴导弹危机【jī】后【hòu】,出于对【duì】苏联妥协退让的失望【wàng】及其以古【gǔ】巴为棋子的【de】不满,他【tā】又【yòu】公开怼起了“苏修”,全然不顾自己身【shēn】为苏联【lián】小【xiǎo】盟友高官的身份。他也因此与当时【shí】还紧跟苏联的【de】卡【kǎ】斯特罗产生了分歧。

此时【shí】的苏联,因【yīn】1956年【nián】苏共二十大上赫鲁晓夫【fū】批判斯大林的【de】秘密报告及后继的匈牙【yá】利十月事【shì】件的爆炸【zhà】效应,更因其【qí】在【zài】冷【lěng】战中【zhōng】的表现,暴露出它和美【měi】国一【yī】样的【de】霸权主【zhǔ】义本色。西方【fāng】激进左派把目【mù】光投向第三世界,那里如火如【rú】荼的民族解放运动就被视为推动世界革【gé】命【mìng】的新引擎。

在这种背景下,古巴革【gé】命奇迹般的成功便引起全【quán】球瞩目。古巴革命团队大都【dōu】是意【yì】气风发的青年,加【jiā】上【shàng】他【tā】们极善对外【wài】宣【xuān】传,其国【guó】际【jì】形象熠熠【yì】生辉。而团队领导核心卡【kǎ】斯特【tè】罗和格【gé】瓦拉更【gèng】是俨然一对【duì】双子【zǐ】星。有【yǒu】人甚至把他们和马克思和恩格斯相提【tí】并论。

但卡斯特【tè】罗【luó】在猪【zhū】湾事【shì】件后向苏【sū】联【lián】一边【biān】倒并对【duì】其亦步亦趋,还是令其形象减分不少。相形之下,仍然保持独立【lì】精神【shén】、并不讳言苏联之恶的【de】格瓦拉则俨【yǎn】然代表了良心。格瓦拉的【de】国【guó】际声望【wàng】毫无意外地【dì】超越【yuè】了带头大哥卡斯特罗。

当然,格瓦拉言辞激烈并不意味【wèi】着【zhe】他像当今许多说【shuō】话出位的政【zhèng】治【zhì】强【qiáng】人那样,属于有着表演型【xíng】人格的高度【dù】自恋者。他【tā】最终为理想而献【xiàn】身自证了【le】其言行的一致【zhì】。

但是如果仅凭【píng】这些政【zhèng】治品质,格瓦拉至多也只是【shì】甘地【dì】那样的政治偶【ǒu】像(icon)。政治【zhì】品质不足以解释他的风【fēng】靡何以【yǐ】会溢出【chū】政治圈层。应当【dāng】承认,和以往的【de】政治偶像或革命英雄不同的是【shì】,格瓦拉身【shēn】上还有着作为文【wén】化偶【ǒu】像(idol)的特质。

格【gé】瓦【wǎ】拉【lā】虽是建政功【gōng】臣、军事将【jiāng】领,性豪侠而厌恶官僚习气,但绝非一【yī】介武夫。他出身中上【shàng】阶【jiē】层,受过良好教【jiāo】育。学生时代涉猎广泛,热【rè】爱【ài】哲学和文学【xué】(尤其【qí】诗歌),读书品味不错。他也是才思敏捷、文笔练达的作家,留下的著作就有十【shí】几部之多。除了【le】日【rì】记和【hé】回忆录,理论著作【zuò】涵盖了【le】政治哲学【xué】、政治经济学【xué】、国际政治和军【jun1】事理【lǐ】论【lùn】。即使在【zài】西方【fāng】意义上,他都堪称“知识分子”。

格瓦拉在大学【xué】时代进行【háng】了两次深入【rù】拉美底【dǐ】层社会的长【zhǎng】途旅【lǚ】行。后一次纵【zòng】贯南【nán】美大陆的旅行见闻录后来被冠以《摩托日【rì】记【jì】》之【zhī】名出版,一度成为畅销书,并成为他最知名的【de】作品。

虽然格瓦【wǎ】拉未必读过“垮掉派”作家的作品,但他在【zài】1950年代【dài】初进行的这种近乎流浪【làng】的漫游【yóu】,与同时期【qī】正在【zài】显【xiǎn】山【shān】露水【shuǐ】的【de】垮掉派所主【zhǔ】张的处世哲学惊人地吻合。而《摩【mó】托日【rì】记》的写作甚至还早【zǎo】于垮掉派倡导这种【zhǒng】旅行方式的《在路上》的出版。垮掉派【pài】的理念后来在【zài】1960年代【dài】催生出蔚为潮【cháo】流的【de】嬉皮士运动。而格瓦拉无疑是【shì】走在文化潮【cháo】流锋尖上【shàng】的人。

与政【zhèng】治上的“愤青【qīng】”形象不【bú】同的是,格瓦拉在人际交往中【zhōng】总能给【gěi】人留【liú】下极佳印象:热情大方、不拘一格【gé】、幽默风【fēng】趣【qù】、善于沟通,脸上时常挂【guà】着迷人的微笑,极具亲和力。而且你能感【gǎn】觉【jiào】到这是【shì】一种自然【rán】而然的率真【zhēn】,而非精心包装的人设。

更不消【xiāo】说他形容俊朗,某【mǒu】种意义上【shàng】还走在时尚前沿(尽管未必【bì】出于自觉),以至【zhì】于被【bèi】誉为“穿军装的詹【zhān】姆斯【sī】·迪恩【ēn】”。

和格瓦拉有过互动【dòng】的记者都是阅人无【wú】数的资【zī】深媒体人【rén】,政【zhèng】治立场也不【bú】尽相同,但【dàn】在报【bào】道中几乎都不会忽【hū】略对【duì】其个人魅力的描述,诸【zhū】如“气【qì】场堪比摇滚明星”、“与【yǔ】其说是列宁,不如说是列侬”。

在格【gé】瓦拉之前,人们印象中红色革命家的标准像【xiàng】是列宁【níng】式的【de】:文【wén】韬武略、意志坚定,但多少欠缺【quē】一点人【rén】性化的东西,让【ràng】人难以亲近。而格瓦拉的横【héng】空出世重新定【dìng】义了这一形象【xiàng】:革命者也【yě】可以极富审美价值。叛【pàn】逆激情【qíng】、理想主义【yì】、诗人【rén】气【qì】质,这些特【tè】质汇聚到【dào】一个人身上,就是对青年极具杀伤力的【de】革命浪漫主【zhǔ】义。

更为难能【néng】可贵【guì】的是,作【zuò】为政治场【chǎng】域【yù】内的【de】高官和媒体场域内的明星,格瓦拉【lā】却淡泊名【míng】利、清心【xīn】寡【guǎ】欲,过着清教徒式的生活,私德近乎【hū】完美——除了生性风流这一点可能略【luè】显瑕疵(当然这【zhè】也常被认为无伤大雅【yǎ】)。

格瓦拉的人【rén】格甚至【zhì】得到了【le】敌人的【de】敬重。中【zhōng】情局特【tè】工菲利克斯·罗德里格斯(Félix Rodríguez)曾参【cān】与【yǔ】围捕格瓦拉,并【bìng】亲自【zì】讯问过他。罗德里【lǐ】格斯虽然【rán】一直坚【jiān】称格瓦拉是杀人犯,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其勇气与【yǔ】尊严的钦佩【pèi】。

这样的人,太符合文学作品中理想化的英雄形象了,简【jiǎn】直是不世出的【de】完美偶像,尤其对【duì】1960年代的【de】左翼青【qīng】年【nián】而言【yán】。连左翼大【dà】V萨特都成了【le】他的粉【fěn】丝,不吝【lìn】溢美之词地赞颂【sòng】他为“今世【shì】完人”。

尽管在粉丝眼中已臻完美,格瓦拉并不打算止【zhǐ】步于【yú】此。在玻利维亚的最【zuì】后日子里他【tā】已身陷困厄【è】,不仅【jǐn】革命【mìng】无【wú】望,连生存都成了问题(被【bèi】俘【fú】时瘦骨嶙峋和衣衫褴褛便是明证【zhèng】)。然而【ér】他并没有【yǒu】如【rú】同上次在刚果时【shí】那样勉强接受撤退的建议,而是矢志【zhì】战【zhàn】斗到【dào】最【zuì】后【hòu】一刻。这无异于主动【dòng】选择【zé】了殉道。这一【yī】壮举【jǔ】,最终为他完【wán】成了登上神【shén】坛的加冕礼。

如【rú】果说格瓦拉在【zài】世时【shí】,其粉丝主要还是集中在激【jī】进【jìn】左翼圈层,那他的殉道则把其影响力向外拓展到不那【nà】么激进的泛左翼【yì】青【qīng】年的【de】圈层【céng】。

泛左翼和【hé】激进左翼的分歧在于不主张【zhāng】暴力革命或【huò】任【rèn】何破坏【huài】性制度变革,他们关【guān】切的主【zhǔ】要议题甚至都不一定【dìng】是【shì】政【zhèng】治【zhì】性【xìng】的。他们【men】虽然【rán】也参与政治运动,但【dàn】并不像激进左【zuǒ】翼那【nà】样,是铁杆的行动主义者。他【tā】们深【shēn】受1950年代【dài】兴【xìng】起的垮掉派文学和1960年代初兴起的新左派思潮的【de】影响,更希望通过推动“文化革命”来争取社会整体【tǐ】性变革——具体【tǐ】来说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诉诸一【yī】种离经叛道、愤世嫉俗、偏【piān】离社会主流价值【zhí】的生活方式【shì】来达【dá】成对“建制【zhì】”的【de】反【fǎn】抗,最终通过影【yǐng】响和改变大众的【de】价值观来塑造一个新世界。这【zhè】种【zhǒng】意【yì】识形态在西方左翼青年中广为传播,最终在【zài】1960年代下半叶汇成【chéng】了蔚为壮观的“反文化运动”(或称“反主流文【wén】化运动【dòng】”)。

反【fǎn】文化在美国的主流形态就是嬉皮士【shì】运动。普通嬉皮士未必关【guān】心国际【jì】政治【zhì】,在1967年10月之前也未【wèi】必【bì】了解【jiě】格瓦拉。当他【tā】遇难的消息成为新【xīn】闻【wén】热点【diǎn】、回【huí】顾与纪念文章以及“科【kē】尔达切”的迷人肖像【xiàng】铺天【tiān】盖【gài】地之际,嬉皮士发现【xiàn】格【gé】瓦拉的蓬乱的长发和邋遢的胡须【xū】、愤世嫉【jí】俗的姿态【tài】、反建制的立场、理【lǐ】想主义的情怀,无一不契【qì】合他们向往的摇滚范。因此虽【suī】然没有音乐【lè】作品【pǐn】,格瓦拉【lā】在嬉皮士心目中还是迅速跻【jī】身【shēn】与摇滚【gǔn】明星同等的地位。格瓦拉海报(通常是“科【kē】尔达切”的某个版本)一【yī】时间成【chéng】为青少年卧室中常见【jiàn】的和【hé】摇滚明【míng】星【xīng】海报并列的装饰品。

然【rán】而【ér】格【gé】瓦拉与嬉皮士合拍的地方恐怕【pà】徒具其表【biǎo】。且不【bú】说他的勤【qín】勉自律与【yǔ】嬉皮士的颓【tuí】废放纵背道而驰【chí】,他的言论与主张也和嬉皮士倡导的【de】南辕北辙。他所致力构【gòu】建的社会主【zhǔ】义制度更是崇尚集体主义、排【pái】斥个【gè】人主【zhǔ】义。而个【gè】人主义恰【qià】恰是嬉皮士哲学之【zhī】本。在一次讲【jiǎng】话中,格瓦拉还特【tè】意把【bǎ】个人【rén】主义拎出【chū】来吊打。

如果【guǒ】说格瓦拉“登上神【shén】坛【tán】”在西方语境中还只是一种【zhǒng】隐喻【yù】,在拉美【měi】“解放神【shén】学”和“殉难迷恋”的文化土壤中,这一描【miáo】述【shù】却近乎【hū】实指【zhǐ】——确有很多拉美人、尤其底层民众把他【tā】当作宗教偶【ǒu】像来崇拜【bài】。

当格瓦拉的尸体【tǐ】被停放在巴【bā】耶格兰德一家医院的洗【xǐ】衣房示【shì】众时,最早的“参观者”中【zhōng】有人【rén】震惊地发【fā】现,他的遗容酷似【sì】宗教绘【huì】画中下十字架的耶稣的形象。传言不胫而【ér】走【zǒu】,当地【dì】人【rén】竞相【xiàng】前【qián】往“朝圣【shèng】”,有人甚至趁排队通过尸【shī】体旁的机会偷偷剪下一绺【liǔ】头发作为圣髑【dú】,以求庇佑。

这种说法在两周后得到进一步背【bèi】书【shū】。英国艺术评论家约翰·伯格指出格瓦拉尸体的照片【piàn】与两【liǎng】幅历【lì】史名画【huà】异曲同工,其中一【yī】幅就【jiù】是安德烈亚·曼特尼亚的《哀悼【dào】基【jī】督【dū】》。

格瓦拉的遗容被指酷似耶稣

在格瓦拉死后的第二年,纪念他的弥【mí】撒【sā】或其他天主教【jiāo】仪式就出【chū】现在意大【dà】利和其他一些国家。意大利【lì】学生还【hái】将他命【mìng】名为“和平天使”(宗教意义上)。在巴西则出现了批【pī】量印【yìn】行的格瓦【wǎ】拉遗容的照【zhào】片【piàn】,说明文字是【shì】“今世圣徒”。

格瓦拉和【hé】耶稣的关联【lián】,如今的【de】形式是一种【zhǒng】“切稣基督【dū】”的形象【xiàng】(Chesucristo,由西班牙语的耶【yē】稣【sū】基督Jesucristo变形而来)——把【bǎ】“科尔达切【qiē】”演绎成耶稣,或【huò】把耶稣换上“科尔达【dá】切”的脸。这类图【tú】像主要出【chū】现在拉美,但不【bú】限于拉【lā】美。

美国艺术史学者戴维·孔兹(David Kunzle)所著《切稣基督》意大利文版封面,展【zhǎn】示了【le】三种【zhǒng】切稣基【jī】督的【de】形【xíng】象

对【duì】格瓦拉【lā】的宗教崇拜,热情【qíng】最【zuì】高的还要数玻利维【wéi】亚人。格瓦拉被【bèi】玻利维亚农民【mín】奉【fèng】为【wéi】圣徒,冠以“拉伊格拉【lā】的圣埃内斯托”(San Ernesto de La Higuera)的尊号(埃内斯托是他的本名,拉【lā】伊格拉是他的遇难地),其肖像常与【yǔ】耶【yē】稣【sū】、圣【shèng】母和教宗像并【bìng】置。当然,这一“私【sī】推”的【de】圣徒身份是得不到罗马教廷【tíng】承认的【de】。

“圣【shèng】埃内斯托”的信徒【tú】相信向他【tā】祷告能【néng】疗伤祛病、获得力量、平顺诸【zhū】事。有农【nóng】民甚至相信仰面【miàn】朝天轻声【shēng】念诵他的名字,或者【zhě】为他点一支蜡【là】烛【zhú】,就能找回走【zǒu】失的牲口。

在巴【bā】耶格兰德还存在【zài】“切【qiē】的诅咒”的说法。在【zài】格【gé】瓦拉死后,六名【míng】参与处决格瓦拉的官员和军官,包括下【xià】令的【de】雷内·巴里【lǐ】恩托斯总统,都先后横死【sǐ】,另有一名将【jiāng】军【jun1】因手枪走火而瘫【tān】痪。有人相信【xìn】这【zhè】是切的【de】亡魂在【zài】显灵。

拉伊【yī】格拉村【cūn】和巴耶格兰德如今已成【chéng】朝圣之地。“圣埃内斯托”的【de】信徒相信他的亡魂【hún】仍然游走【zǒu】于这【zhè】两【liǎng】处。拉伊格拉【lā】村中小【xiǎo】广【guǎng】场上,格瓦拉雕像与十字架【jià】赫然【rán】并【bìng】列;巴耶格兰【lán】德的洗衣房则满墙涂鸦,内容不是【shì】景仰之语,就是祈福之辞。

玻利维亚【yà】有关格瓦拉的两处“圣地”——拉伊格【gé】拉村和巴耶格兰【lán】德的【de】洗衣【yī】房

然而讽刺的是【shì】,格瓦拉【lā】身前在这里打【dǎ】游击【jī】时,却几【jǐ】乎得不到当地农民的帮助。更有甚者,农民反而向政【zhèng】府【fǔ】军通风报【bào】信。游击队【duì】最后被包围,就是源于【yú】农民提【tí】供的关【guān】键情报。格瓦拉战败身死,很大程【chéng】度上就是因为缺【quē】乏群众支持。

格瓦拉【lā】若泉下有知,恐也不愿被人奉【fèng】若神明。这不【bú】仅【jǐn】是基于马克思【sī】主义者坚持无神论、反对【duì】宗教【jiāo】的【de】立场,更是【shì】由于格瓦拉【lā】不认【rèn】同【tóng】基督精神。1956年他【tā】在给【gěi】母亲的一【yī】封信中写道:“我不是【shì】基督或慈【cí】善家,……和基督正相【xiàng】反【fǎn】,我为信【xìn】仰而战,用所有能【néng】用的武器,让其他人去【qù】死。所【suǒ】以我不会被钉上十字架或【huò】其他什么地【dì】方。”显然,基督的爱、宽恕与和平【píng】是与他无【wú】缘的。

在【zài】随后的古巴革命中,格瓦拉证【zhèng】明【míng】了【le】自己【jǐ】的杀伐决断。因他【tā】的这种品质【zhì】,胜利之后被【bèi】委以的第一份重任就是镇压“反革【gé】命”——其驻军的拉卡巴尼亚【yà】城堡(La Cabaña)被辟为监【jiān】狱,作为【wéi】指挥官【guān】的他亲手签署了至少上百份处【chù】决令。

在【zài】古巴【bā】导【dǎo】弹危机【jī】后接受采访时,格瓦拉更是语【yǔ】出惊人地【dì】表示:“导【dǎo】弹发射钮【niǔ】若【ruò】掌握在【zài】古巴人手里,它们会被按下;社会【huì】主义的胜利,值得【dé】用数百万核战亡魂去换取。”以【yǐ】他讲【jiǎng】话一贯的激情澎湃【pài】、甚至口无遮拦,这一【yī】表态难免有【yǒu】夸张成分。但这些话无论如何【hé】也无【wú】法与人【rén】文关怀【huái】或宗教情怀扯上关系。由此可见,格瓦拉崇拜,不【bú】管【guǎn】是世俗的还是宗教的,怕是【shì】被投射【shè】了太多的【de】想象【xiàng】。

回到《英勇【yǒng】的游【yóu】击队员》。这幅神作【zuò】之【zhī】所以神,恰是因为捕捉到了【le】人物的某种“神性”。站在现在的角度,当然可以认为这种神性很大程【chéng】度来【lái】自于对人物先入为主的印象所【suǒ】提供的强烈暗【àn】示。如果剥离【lí】人物背【bèi】景,《英勇【yǒng】的游击队员》仍会是【shì】一幅让人眼前一亮的杰作,但恐怕不会和【hé】某种【zhǒng】既定意义【yì】绑定;如果【guǒ】没有切【qiē】的殉道,“科【kē】尔【ěr】达切”仍可能成为【wéi】广为流【liú】行【háng】的图【tú】标,但【dàn】恐【kǒng】怕不会成为某种精神图腾。

但这并不意味着【zhe】,这【zhè】幅【fú】照片的存在可【kě】有【yǒu】可无。恰恰相【xiàng】反,它在格瓦拉神话的构建中起【qǐ】到了【le】不可或【huò】缺的作用。要知【zhī】道格【gé】瓦拉的封神并不在他身前【qián】,是殉【xùn】道把他推上神坛。他【tā】的【de】死讯引爆的【de】媒体洪流可以说是一波造神运动,而《英勇的游【yóu】击【jī】队员》恰逢其时地出现在那个时【shí】点,以其直【zhí】观【guān】的审美感染【rǎn】力,为【wéi】话【huà】语提供了最有力的注脚。更不用【yòng】说以照片本【běn】身【shēn】的神韵,太适合作为【wéi】代表偶像【xiàng】的【de】符号来领受膜拜了。可以设想,若是【shì】缺了这幅杰【jié】作,格瓦【wǎ】拉的【de】神龛必定逊【xùn】色不少【shǎo】,也不会引来【lái】那么多信【xìn】徒;而若没有这幅杰作以艺术【shù】审美为造【zào】神运动推波助澜,格瓦拉【lā】虽然仍会位列红色英雄的万神殿,但恐【kǒng】怕不会占据【jù】那么显眼的位置【zhì】。

责任编辑:朱凡

校对:施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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